□王钟

　　唐代名臣、书法名家颜真卿，天宝八载（公元749年）第二次出使河东。其间，足迹曾遍布今黄河内蒙古段沿岸。他劾奏朔方不孝官吏郑延祚、平反五原冤狱，被百姓称为“御史雨”的故事，民间传颂、史册有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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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新唐书》卷一百五十三，用百余字记述此事：“颜真卿字清臣……监察御史，使河、陇。时五原有冤狱久不决，天且旱，真卿辨狱而雨，郡人呼‘御史雨’。复使河东，劾奏朔方令郑延祚母死不葬三十年，有诏终身不齿，闻者耸然。”

　　隋唐时五原县与今五原县并非一地，当时的五原县约地处今陕甘宁蒙四省区交界区域，隶盐川郡，今鄂托克前旗部分地区是五原县的一部分。《新唐书》关于劾奏郑延祚一事，虽区区二十几字，却很明了。朔方县令郑延祚，其母故去30年不葬，这是违背唐朝礼法规定，不守礼经、未尽孝道的行为。颜真卿愤而劾奏，皇上下诏，罢免其职，且终生不得录用，对当时官民均有警示。但“五原冤狱”到底是什么冤狱？蒙冤者和制造冤案者姓甚名谁？颜真卿是怎么平冤的？新旧两唐书均未述原委，读后心中实难放下。遂穷搜旧籍，以寻其详。故得载有此事之古籍四种，按其成书先后，有唐人韦绚撰，约公元813年成书的《戎幕闲谭》、五代时杜光庭撰，约公元910年成书的《仙传拾遗》、五代王仁裕撰，约公元920年前后成书的《玉堂闲话》、宋太平兴国三年（978年）李昉等14人奉命编成的《太平广记》（卷三十二），但所述皆大同小异。

　　通过阅览这些古籍，可以肯定的是新旧两唐书，所记其事源于唐人小说。另外可以肯定的是最早记载此事者为《戎幕闲谭》。作者韦绚序言称：“赞皇公博物好奇,尤善语古今异事。当镇蜀时,宾佐宣吐,不知倦焉。乃谓绚曰：‘能题而记之,亦足以资于闻见。’绚遂操觚录之,号为《戎幕闲谈》。大和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巡官韦绚引。”序言说明此书是镇蜀时军中闲谈古今异事的记录。正文所述较新旧两唐书略详：“颜真卿……四命为监察御史，充河西陇左军城覆屯交兵使。五原有冤狱，久不决，真卿至，辨之。天时方旱，狱决乃雨，郡人呼为御史雨。河东有郑延祚者，母卒二十九年，殡僧舍垣地。真卿劾奏之，兄弟三十年不齿，天下耸动。”可见所异之处除郑延祚母卒三十年与二十九年外，其余并无实质不同。《太平广记》文字略有增删：“……七载，又充河西陇右军试覆屯交兵使。五原郡有冤狱不决，公理之。时方久旱，而甘泽立应，郡人呼为‘御史雨’。八载，又充河东朔方军试覆屯交兵使。有荥阳郑氏兄弟三人，或居令长，或尉京畿剧任。往年母亡，殡於太原佛寺空园之内，经二十九载未葬。公乃劾奏之，敕三人放归田里，终身勿齿。”此段所不同的是，出使时间较具体。出使地略有异，《戎幕闲谈》称“充河西陇左军城覆屯交兵使”，《太平广记》则称“充河西陇右军试覆屯交兵使”此句中一为“陇右军城”，一为“陇左军试”。此外，受惩者非郑延祚一人，而是兄弟三人同被放归故里。五原冤案仍不得其详。

寇丹《颜真卿大传》封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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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今人寇丹创作了传记小说《颜真卿大传》，互联网上可搜索阅读。小说免不了虚构，但求详之心驱使，还是选读了第二十八章《感天动地御史雨》等章节，“五原冤狱”终得其详。当然，案件中所涉人物及情节肯定有作者的虚构，但历史的真实与艺术的真实有着极强的互补关系。这种通过艺术再现历史的文学创作，在某种程度上反映的是历史的真实。或许，作者手里掌握了更为详细的“五原冤案”史料。

　　蒙冤者是五原人梁济民，其四世祖在隋朝末年曾聚党徒数十人，杀死郡丞，据郡起义。传说他有传国宝玺现藏在梁济民处。盐川郡太守兼军府都尉马如龙，与安禄山私交甚密、图谋不轨，欲得“传国宝玺”，以便起事，便指使县令孙嵩以聚众谋逆之罪，诬陷梁济民，并将梁济民及其亲友三十多人抓了起来，制造了这起冤案。

　　颜真卿经大量走访调查、取证后，设计谋将马如龙和他两个儿子捉拿归案，并进行了公审，判定马如龙私贩三千匹军马、抢掠官盐十万石、私压皇诏，照收该免田赋、私召兵马、自己谋逆反诬梁济民，致三十余人蒙冤等五宗罪。并宣读《监察御史告民书》，将马如龙交由刑部、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复审，执行死刑。公审结束时描写细腻：“大堂内外民众振臂欢呼，呼声震天，声遏行云……天上开始下起了雨。先是淅淅沥沥，逐渐变成瓢泼一般，老天爷似乎要将半年来亏欠盐川百姓的雨水一下子都还给人间。有人就说：‘这是监察御史颜真卿为冤狱里的百姓平反昭雪感动了上苍，老天爷方为五原洒下甘霖玉露的啊！这场雨是救命雨，是御史雨啊！’众人应道：‘对呀，老天爷下的是御史雨啊！’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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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颜真卿一生赤胆忠心，兴元元年八月，即公元784年8月，在派遣晓谕叛将李希烈时，凛然拒贼，终被缢杀。遇害后，三军将士皆为之痛哭。后追赠司徒，谥号“文忠”。颜真卿不仅为官有声，其创作的颜体楷书，在书法史上独为一帜，其字方正端庄、正气威严、字字凛然、稳健厚重，可谓人如其字，字如其人。实为后人做官做人之楷模。

　　作者简介：

　　王钟：内蒙古自治区文史馆馆员。曾出版知青题材长篇小说《净界》《月偏时》等文学作品。另有《民国内蒙古期刊封图志略》《内蒙古书报刊图史》等地方史志类专著行世。在区内外报刊刊发文史类文章多篇。